聯合國朋友／異鄉客過節
圖／圖倪 分享 facebook twitter pinterest 一位主辦聚會的移工跟我說，由於這地點太熱門，他們清晨五、六點就先來占場地，聚會前一晚大家還一起烹煮菲律賓食物，當天再分頭帶來……每逢年底，因為連續有耶誕節及跨年兩個重大節日，一向都是卯起來跟親朋好友聚餐、大吃大喝的熱門時刻，台灣人如此，身在台灣的異鄉客──東南亞移民工們亦然。特別是有天主教信仰的菲律賓移工及看護們，更是儘量把為數不多的休假排在這段時間來慶祝耶誕節，順便跟久未謀面的朋友們聚會碰面，也犒賞自己一年來的辛勞。年終聚會在花博我在2015年底先後受邀去參加兩、三個菲移工的年終聚會，內容大同小異，不外乎是吃吃喝喝、唱歌跳舞、團康遊戲等，然而其中最讓我印象深刻的，是12月27日在台北市中山區花博公園的一場聚會。眾所皆知，台北市聖多福教堂所在的中山北路三段是菲律賓移民工的聚集地，那邊有包括「金萬萬大樓」在內的眾多菲律賓商店，每逢周日當地街頭就湧現大批菲律賓人，儼然是「小馬尼拉」；不過現實的是，台灣政府提供給東南亞移民工的聚會休閒場域實在太少了（不然印尼移工也不用擠在台北車站大廳席地而坐），就算這個小馬尼拉區商店眾多，但畢竟空間有限，一般三、五好友小聚還行，若是二、三十人以上的大型團體聚會就難以容納，那該怎麼辦呢？於是，同樣位在中山北路、新落成僅數年、走路距教堂不到十分鐘的花博公園（美術公園區），逐漸成為近年來菲移工揪團聚會的另一個熱門地點。這邊優點有三：一、有可遮陽避雨的建物跟座椅，雖然冬天擋不了寒風，但沒魚蝦也好；二、空間廣大且有廁所，適合玩團康活動；三、最重要的是可免費使用，畢竟移工為數不多的薪水十分珍貴。在菲移工一傳十、十傳百之下，花博公園在菲移工圈裡的知名度不斷增加，連角逐下屆菲律賓總統的熱門人選杜特蒂（Rodrigo Duterte）於1月10日來台北參訪時，都不忘抽空前來此地跟菲律賓人碰面握手，呼籲同胞返鄉投給他。27日一早飄著毛毛雨，我隻身前往花博公園裡的聚會地點時，一到那邊發現不只有邀請我去的團體，而是共有七、八個菲移工團體，合計快兩百個人把現場擠得滿滿滿。但大家並不是要集體開趴，而是各據一方舉辦慶祝活動；不過，不同團體間也有彼此認識的人，人來人往間，常看到兩個人突然不經意認出對方，馬上一陣尖叫加擁抱，看得出她們在一整年間碰面次數少之又少。邀請我參加聚會的菲移工團體是一個武術社團，成員男女老少都有，他們都是一位「統一武道」的菲律賓教練弗雷的門生（關於這位弗雷教練又可寫一篇故事了），因此當天在拍團體照時，菲移工們不時擺出武術的架勢，連一位超過五十歲的阿姨也比得虎虎生風，相當有趣。一位主辦聚會的移工跟我說，由於這地點太熱門，他們清晨五、六點就先來占場地，聚會前一晚大家還一起烹煮菲律賓食物，當天再分頭帶來。我早上十點一到現場，就看到十幾道菲律賓菜、飲料、用來交換的禮物統統都擺放好了，由此可見菲移工們辦活動有自己的一套高效率模式。每逢佳節倍思親等到社團精神領袖，也就是弗雷教練夫妻抵達後，社團的二十多名菲移工進行簡單的餐前禱告，便開始享用大餐。雖然因為室外低溫的關係，菜肴擺出後半小時就涼了，不過菲移工們不以為意，可以跟朋友大聲喧譁、放聲聊天才重要──菲律賓人天生情感表現直接，聚會時一開心就喜歡大吵大鬧大笑，也因此在許多場合遭到台灣人白眼，但他們沒有惡意。吃飽喝足後，菲移工們準備一連串團康遊戲來玩耍，包括一個比手畫腳猜單字的遊戲，負責比的人還得先比E或T來暗示這個要猜的單字是English（英文）或是Tagalog（ 菲律賓文） ； 還有一個類似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──男女各分一隊比賽，先由一隊放音樂，另一隊就要跟著音樂開始跳舞，當音樂一停，跳舞的那隊就要停止動作，這時放音樂的那隊就要想盡辦法講笑話或捉弄跳舞的那隊（因為一動就輸了），「笑果」十足；其他還有跳布袋、接力喝汽水等遊戲，特別的是在場的菲律賓人年齡層滿廣的，從二十歲到五十歲都有，但菲律賓人不會因為年紀或在意形象而顯得害羞或拘謹。相反的，她們每個人都百分之百專注投入各項遊戲，再互相觀看彼此的滑稽丑相而放聲大笑，這就是菲式的歡樂。玩了幾個遊戲後，幾個菲移工突然掏出好幾根又粗又長的茄子，說這是下個遊戲要用的道具，我傻了一下，想說這是什麼遊戲啊？只見他們先把一根繩子綁在腰上，然後再用繩子的另一端把茄子垂吊在跨下的位置（老實講，從背後看真的很像男性的生殖器垂地），接著在地上擺雞蛋。原來，比賽方式是要不停地前後扭腰擺動，去帶動茄子搖晃敲擊地上的雞蛋往前滾，只要滾超過終點線就獲勝。我也下去玩了一下，發現遊戲難度挺高，新手根本很難敲到雞蛋，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隊輕鬆超越我獲勝。隨著時間過去，聚會的最後一項活動是交換禮物，這就沒什麼特別了，近三十位菲移工依序抽籤，依序把禮物拿走拆封，然後再跟提供禮物的人合照。神奇的是，當天我提供的禮物是一個去日本旅遊帶回來的玻璃杯，結果我抽到的禮物是一個馬克杯，看來老天爺希望我在新的一年多喝點水。天下無不散的宴席，看著天色慢慢變黑，所有的團體也陸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，彼此擁抱並期待再次相見。東南亞移工的休假時間極少，工廠移工每月只休四到五天，看護移工更是每月只休一、兩天，加上聚會場地難尋，很多移工在這次見面後，下次再碰面就不知是何年何月，且每位移工都遠離故鄉跟家庭到海外工作，碰上耶誕節、跨年這種時節，每逢佳節倍思親，異鄉客們在這邊唯一的心靈依靠是朋友，因此他們表面上聚會時吵吵鬧鬧、開開心心，然而背後都是數不盡的思鄉病。下次如果您在花博公園見到這群菲律賓朋友聚會時，若聲音大了些，也請儘量包容他們，因為他們可能一整年就只聚會這一次而已。
新聞出處---http://udn.com/news/story/7004/14875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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